我说：“这么说来，胡子就是不讲理呗！”

老头说：“其实也不是不讲理，胡子还是比较讲究礼数的，就拿胡子相见来说就是有一套礼节的，它一共分为四种。在“梁”的头目相见，双手握拳行礼。

但不是抱拳在胸前作揖，胡子最忌讳这个姿势，因为这有点象犯人被扣上手铐子或戴木枷的样子。

因此，在胡子行礼时，是双手抱拳举过左肩，向后一甩。如向长辈或尊者施礼时，要右手攥住左手腕放在左胯边上，然后弯腰施礼；

在“柱”的胡子头目行礼时，要两手背相挨，平端在左胯处，双腿叉开与肩宽；

一般的胡子则是双手相勾，端在左胯处；如果是持大枪的胡子，施礼时要把大枪竖立，双手握枪，向右一动便行了。这套礼节不单单是胡子间的相互尊敬，同时也是他们试探对方是敌是友，是交接联络的方式之一。”

我说：“胡子这玩意儿也不好干啊！就是这些礼节都记不住，看来干啥都不容易啊！”

老头说道：“这是人间不变的道理，自古以来就是钱难赚，屎难吃，胡子常年“马上过，打着吃”，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人生轨迹始终滑动在生与死的临界线上，这在他们空虚的心灵中引起极大的恐慌。所以，胡子们只能借助迷信来与心中的恐慌相抗衡。”

老头说道：“胡子信奉达摩老祖，相传达摩是少林武术的开山鼻祖，他形象高大，一脸络腮胡子，相貌威严令人起敬、惧怕。胡子把他抬出来作为自己的崇拜神灵，为自己树立起精神支柱，想要取其旷达放荡的性格，来为自己增添光彩，以此维系心理平衡。”

我说道：“胡子干得都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情，怎么还和佛家的搞到一起，这是硬生生冷脸蛋子贴热屁股，为啥呢？”

老头说：“还不是坏事儿干多了，自求多福，希望沾沾仙气儿，胡子喜欢把自己的一切与神联系在一起，把一切都交给这种神秘和超自然的力量来主宰。

他们十分重视做梦，往往以梦里的内容来决定自己的行动。因此，他们对梦非常敏感，梦见老头老太太——财神爷；梦见大姑娘小媳妇——贵人；梦见穿黄衣服姑娘——金子；梦见大火——火烧旺运；梦见大水——水送金银；梦见红馆材——有财有宝；梦见小毛驴——驴驮财宝。

凡是梦见这些，他们就要行动了，有时梦也是促成烧杀掠抢的原因。

如果梦见小孩哭——不吉利；梦见刮大风——挂彩；梦见老虎——有强敌；梦见狗追人——要败走，凡是梦见这些，胡子是不会行动的。胡子非常迷信卦卜、推八门等活动，这些桀骜不训之徒对“卦中说”是言听计从的。

光绪31年鞍山的瞎子张震洲给当时的大胡子张作霖算了一命，说他“威震辽东驾临四海，功垂千古誉贯乾坤”。

张作霖发迹之后，卜卦之风在胡子里更加盛行。

绺子里的一些舵爷很多是算卦先生，胡子对这等人非常尊重，每次出行都要他们用八卦来推算，看看行踪是否吉利可靠。

他们对各个时辰是否行动也有相当严格的要求，什么“寅不西，酉不东，亥子往北难成事，已末东北有灾星”。胡子经常在夜间活动，有时会迷失方向，一遇到这种情况，就要由舵爷摆八门、扔帽子、点香堆、飘手巾来决定“开门”。据说黑龙江的大胡子头谢文东就是此行的高手，常自诩“八卦能通天地里，六爻搜透鬼神惊”。

可他最终也没逃脱灭亡的命运，而且是死于正在拜佛的时候。

还有那个张作霖，他本应5月30日由北京回奉天，可张瞎子掐算说6月3日是吉日，结果专列行至皇姑屯被炸，“吉日”变成了“忌日”。”

我说道：“像你们的话，除了打家劫舍玩娘们儿，还有啥干得？”

老头说道：“我们玩的事情可多了！我们玩的常见的是“打飞钱”行酒令。打飞钱就是把大钱用绳拴上，挂在树上，在百步以外开枪射击，击中为胜，一般都是赢子弹的。行酒令一般都是两人以上，喝酒前先唱“酒令”：

当朝一品卿，

两眼大花翎，

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

六合六同春，

七巧八马九眼盗花翎，

十全福禄增。

打开窗户扇，

明月照当空。

连唱带划拳，不会唱的，先罚一杯，划错了当然要罚酒。

有时候也请艺人们上山唱二人转。为啥胡子不打卖艺的？因为他们的生活也离不开“文艺”。

胡子白天出去“做买卖”，晚上回来就听二人转，什么时候听够了，听透了，这才放艺人们下山，该给钱还给钱，胡子有时也挺讲究，这就是咱们北方有名的“唱胡子堆”。”

我说：“这胡子还这么多讲究呢！爹！有酒吗？咱俩来来！”

老头子刚要搭茬！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土匪跑了进来大喊道：“不好了！小哑巴没了！”

老头子一拍大腿，将深邃的目光望向了我！

老头子咳嗽了一声说道：“慌什么！来吃肉！这里还有苞米酒！来喝点儿！沧海啊！你去水缸旁边那个柜子里把酒拿出来！咱们仨喝点儿！我来炒菜！”

来人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盘子里的肉狐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头子！

继而坐了下来说道：“岳来春，你他妈的哪弄来的肉？这不会就是小哑巴的肉吧？”说完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不敢和他对视，我来到水缸旁边打开了柜子，准备往出拿酒，想不到我打开箱子以后除了看到了陶罐子装着的苞米酒，还看到了别的东西——一具十几岁孩子的尸体！脖子乌黑，舌头露出半截，舌尖有齐茬断口，想必就是刚才那小子提到的小哑巴！

我不敢多说什么，拿出来苞米酒，赶紧盖上了箱子盖儿！因为此时此刻，我还背着一条命案在身上，死者的的肉在盆子里，衣服和脑袋在外面的大石头下面，而斧子头儿在灶坑里！

我端着装着五斤多沉苞米酒的陶罐子，亦步亦趋的朝着两个人走去，此时我也以一种深邃的目光望着老头子，我们三个人各怀心事，气氛十分诡异，那小子有点儿坐不住了，于是说道：“岳来春，把头让我找到小哑巴，我得去找了，你们喝吧！要是看见小哑巴，让他直接去找把头！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跑，头也不回。

我望着来人远去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

老头子说：“看到了？”

我说：“看到啥了？”

老头子说：“猪鼻子插牛鞭？”

我说：“那能好吃吗？再说了咱们从中医角度来考虑，猪肉酸冷、微寒，有滋腻阴寒之性，而牛肉则气味甘温，能补脾胃、壮腰脚，有安中益气之功，牛鞭更是对温补肾阳有奇效，这俩东西，一个寒一个温，一个冷腻虚人，一个补中脾胃，性味抵触，吃了没好啊！”

老头子说：“行啊！挺能装？”

我说：“可不？沉甸甸，至少五斤！”说完还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陶罐子，里面的苞米酒逛逛当当的摇晃起来。

老头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你小子就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你他娘的就气我！我要是被你气死了，你可拿不着我万贯的家财！我要是被你气死了，我可不给你找媳妇儿！”

我笑着说：“爹，别动气啊！咱们爷们儿！是哑巴吃下了算盘珠子——心里有数；哑吧吃馄饨——心中有数；哑巴用茶壶煮饺子——心中有数；哑巴吃汤丸～心中有数。哑巴赶鸭子进秧田；心中有数。但是目前来说，你儿子我他娘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说出来咱们搞不好就得茅坑里扔手榴弹——激起民粪（愤）不然就是阎王爷嫁姑娘——见了鬼了！”

老头子笑着连连点头说道：“好儿子！脑瓜子够灵动!不说哑巴了！咱们喝酒吧！”

我刚坐下还没等倒酒！刚才来的那个小子又进来了！一进来就开口问道：“岳来春？我他妈可全听见了！说哑巴在哪儿呢？”

我一看这架势，十分安详的把装酒的陶罐子放在了桌子上，给老头子使了个眼色，随后压低声音说：“哑巴捉驴去了！”

老头说：“这个我可不知道，下半句是啥？”

那个进来的小子也比较好奇，向前走了几步，用耳朵贴我，问道：“你说啥？”

老头子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一把尖刀，左手捂住那小子的嘴巴，右手一刀捅进了他的腰眼儿！

我微笑着在这个小子的耳朵旁边儿说道：“哑巴捉驴去了——闷逮！”

老头儿微笑朝我点点头，右手腕子一拧，被捅刀的小子闷哼一声，脑袋一歪，就和小哑巴做伴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