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小说库 > 悬疑 > 暗夜潜伏 > 兴凯湖劳改 第八章 粪土之墙
兴凯湖劳改农场共分为总场以及八个分厂和一个造纸厂,一共十个单位,另外还有个是码头监狱,码头监狱又被称为严管队,里面关的都是屡次犯罪准备加刑的犯人,编制相当于一个中队,总场是湍急,分场是营级,每个分场又分好多个中队,中队是连级,中队下面又分为若干个小队,小队是排级。
我所在的七场共分为四个中队,每个中队有两百到两百五十个左右的犯人,我属于七场二中队二分队,我们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在修水渠,虽然天寒地冻,但是为了追赶进度,我们还是每天要劳动,我们这四个中队,一二三中队都是些身强力壮有劳动能力的人,因此是干活的主力,而四中队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弱病残。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几乎天天有新犯人报道,于是我们这个分队的八十多人有了新的任务,帮新犯人盖房子。
其实说是盖房子那是好听的说法,说实在的就是盖地窨子。
虽然我住了那么长时间地窨子,但确实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盖,幸亏有经验丰富的老犯人给我说一遍我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弄。
原来犯人的房子是从地表面挖下去一米左右,虽然名义上已经到了三月份了,但是土还是跟石头一样,一镐头刨下去,只能砸出来一个白坑。幸亏我们人多轮班砸,刨了三天,才弄好一个可以容纳八十多人的大地窨子坑。
挖完坑还不算完,还得用土垒一米高的土坯。固定好!不然打呼噜放屁都能把这个土坯弄下来,何况这时候是冻土,等天气暖了,一下子墙壁就变成稀泥塘子。
那个老犯人叫何祥贵,是原国民党陆军新编27军副营长,战斗经验丰富,而且干活也是把好手,本来这小子应该编队到四中队的,属于老弱病残那伙的,但是这老家伙死活不去,他就是那么倔强,宁可累死也不让人笑话死。
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党国军人的风骨。
何祥贵说道:“这个土坯墙啊!最难的地方是啥呢!是和泥!这个泥也不能是一般的泥!必须得是黏土,土墙分为这个土坯墙、夯土墙、三合土墙、插泥墙等等。”
我说道:“咱们这边儿的黑土不行吧!这玩意儿稀松,这能做出墙来不是坑人吗?”
何祥贵说道:“你说黑土不行,为啥黄土行呢?”
我说道:“我哪知道?不过黄土行我是知道的!窑洞啊!我虽然没去过陕北但是我听说那都是黄土开洞啊!冬暖夏凉,宽敞明亮啊!”
何祥贵说道:“窑洞,英文名叫做cave-dwelling,是咱们中国西北黄土高原上居民的古老居住形式,“穴居式”民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四千多年前。在中国陕甘宁地区,黄土层非常厚,有的厚达几十公里,那里的人就凿洞而居,创造了被称为绿色建筑的窑洞建筑。窑洞一般有靠崖式窑洞,下沉式窑洞、独立式等形式,其中靠山窑应用较多。窑洞是黄土高原的产物、是陕北人民的象征,它沉积了古老的黄土地深层文化。”
我说道:“对!你说的对!窑洞真了不起,那咱们这个咋整?我上西北给你整点儿黄土弄砖坯子吗?”
何祥贵说道:“用不着!你看看!你呀!就是年轻,来我教给你!”
何祥贵说完,就把裤子脱了,这春寒料峭的,多冷啊!
我说道:“您这是干嘛?我要想揍您,直接就揍了,不用脱了揍屁股!”
何祥贵生气的说道:“年轻人心浮气躁,你懂什么!我这是做黄泥呢!”
何祥贵老人的一番话,马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所有人都聚拢过来看何祥贵老人拉屎。
毕竟年纪大了,何祥贵老人拉了很久才拉出来一点点,但是对于何祥贵老人来说,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只见何祥贵老人不徐不疾的从地上抓起来自己刚拉出来的屎,只轻轻挤捏,就将不成规矩的一团人屎变成了一块平展的土坯粘合剂原材料。
荒山劈路,鄢知其功夫之劳?玉器雕成,谁识那匠心血泪。
一板一眼,一揉一捏全都是何祥贵老人心血凝聚。
不一会儿的功夫,何祥贵老人就将另一坨从地上抠出来的黑土捏在了右手,执掌手中,那黑泥上下转动翻飞,让人感悟到什么才是神乎其技!
紧接着何祥贵老人用炉火纯青的和泥技巧,巧夺天工的将一坨人屎和一块黑泥融为一体,黑泥的颜色渐渐变成了黄色,我恍然大悟,原来赫赫扬名的黄土高原窑洞的土就是这样做出来的!
正当大家惊奇地看着,唏嘘着、感叹着的时候,何祥贵老人已经完成了突然的作品——一方结实耐用的垒土块。
掌声、欢呼声、叫好声响成一片。
我高声喊道:“像何祥贵老人学习!”
众人高声附和:“像何祥贵老人学习!”
虽然只有八十多人,但是大家弄出了山呼海啸的感觉。
大家把何祥贵老人举了起来,抛在空中,大家喊着,笑着,跳着,忽然一声哨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哨声就是命令,哨声一响,不管你在做什么都要马上停止!
在我的领导下,大家已经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因此当象征着命令的哨声响起,我们每个人都停了下来。
但只有一个人没有静下来,那就是被抛在半空中的何祥贵老人。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和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何祥贵老人,原国民革命军陆军27军副营长,掉在了地上,摔断了尾巴骨。
没人理会躺在地上呻吟着的老人,因为我们此时所有的目光都朝着吹哨子的方向望去。
远处开来了两辆大卡车。
哨子指引那两辆车停在了空地上。
车子一停,下来了二百多个人。
人没什么稀奇的。
但却深深的吸引了我们。
因为那二百多人,都是妇女!
口哨声欢呼声怪叫声再次响起。
一个解放军冲了过来,瞪着眼睛朝人群中甩了甩手指。
人群马上安静了下来。
韩侨走到我身边说道:“这帮人里面有国民党电讯处的人。”
我问答:“你怎么知道?”
韩侨将手伸到我的手里,用手指头敲出摩尔电码给我发了一个短消息——四个密电监译所报务员。
密电监译所——当我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眼睛就是湿润了,1936年11月份的时候交通部电政司司长温毓庆担任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秘典检译所所长,他们多次破获了日军情报,而且为中国抗战做出了巨大贡献,1940年,我们所有的机构合并,组成军委特种技术研究室,那时候他是我们的研究室主任。现在差不多过去二十年了,在这么个地方碰到我昔日的女战友,我的心情不由得澎湃起来。
我马上用摩尔电码回应道——全力保护,设法营救。
韩侨将手抽出,向我点了点头。
一个解放军跑过来说道:“你们干什么呢?”
我高声喊道:“学习最高指示呢!”
解放军说道:“学习完了,赶紧干活!”
我答应一声,指挥大家先把何祥贵老人扶起来。
何祥贵哀嚎着说道:“你们这帮兔崽子啊!见到娘们儿就啥也不想了!干活吧!不然挨揍加刑!”
我走到何祥贵跟前说道:“老爷子怎么样啊?尾巴骨岁了吧?”
何祥贵说道:“碎了也好!碎了你们就伺候我呗!”
我说道:“这算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啊!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们一定把你照顾好!对了!垒土墙的事情你还没说完呢!你得教给我们啊!好歹这也是一门技术呢!”
何祥贵喘着粗气说道:“行啊!不过好歹让我躺个暖和地儿啊!我这个年纪,这个身子板儿折腾不起啊!”
我连忙指挥人把几个经常偷懒的小子的棉袄扒了,让老爷子躺在棉袄上,那几个经常偷懒的小子冻得瑟瑟发抖。
我说道:“你们几个小子听着!想不挨冻就干活!不干活就挨冻!”
几个人哆嗦乱颤的答应着。
我问老爷子:“这第一步干啥?”
何祥贵老爷子大喊一声:“全体都有!拉屎!”
众人答应一声脱裤子开拉。
一时间八十多人露出屁股摆开阵势放粪。
大风吹过臭味弥漫。
远处那些刚来的女犯人有骂流氓的,有掩面害羞的,还有吹着口哨调戏的。
这帮女流氓太不像话了!
虽然我是监头应该起带头示范作用的,但我毕竟是中将啊!何况刚来的那帮女犯人里面还有我的昔日战友,我怎么能做这么有失体面的事情呢!
因此除了我和躺在地上的何祥贵老爷子,其他人都蹲在地上排便呢!
韩侨喊我:“沧海!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是这个队伍的核心和灵魂!带头带班带队的责任都在你的身上!如果你不能怀着对党的无比忠诚和高度负责的政治责任感、使命感!身先士卒!————嗯——嗯!你——怎么能带领好队伍!”
韩侨说完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他已经成功的为垒墙贡献出了一块人屎粘合剂。
全场嗯——啊!之声不绝于耳!
我想,韩侨说的有道理啊!作为一个监头也好,作为党国的一支预备力量的领导者也好,我是有责任有义务带领好他们的,一个团队是否能令行禁止,全在于领导者是否能和队伍上下一心保持一致啊!
蒋公当年就是因为离心离德了!才导致今日的惨败!
想到此处我也不禁宽衣解带加入了制造粘合剂的队列当中。
躺在我旁边的何祥贵老人捂着鼻子眼含热泪的说道:“沧海啊!我现在算是看到了党国的希望了!你一定会是一个决策准确,战斗力强的好领导!好干部!你真是好样的!”
我想我是肩负着大家嘱托的,一定不能比别人差,比别人少,为此我更加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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