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小说库 > 悬疑 > 暗夜潜伏 > 兴凯湖劳改 第五章 七场二队
其实我们都一样,我这身衣服是出发前穿的病号服,当时还是在南方,我那个罪受的,甭提了。
整套衣服就像皮革的一样,被汗油浸润的油光锃亮,臭也是肯定的,现在冷觉不出来,但在地窨子里就臭了。
其实不止我臭,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不臭的。我感觉我们不是一群人,就是一群猪。
不过还是有让我兴奋的事情,那就是我看到了女人,这说明也有女人被押过来,我是个饱暖才思淫欲的人,现在这个情况下想女人,实在不是丧心病狂?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因为我想,既然有女人来,雷秀莲可能也在这里,我是真的很想她,她到底在哪里呢?
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地方确实难受,而且这些人成分复杂,我是受过训的特工,凭借职业敏感,我搜寻着和我一样的人,同时也在甄别这里面有没有中共的人。
当然这意义也不大,我招供都招了,还费这个劲干嘛呢?虽然对中共谈忠诚和死心塌地还为时尚早,但是起码我不会在短期内再做什么危害人民和国家的事情。
经过甄别,我发现这些人很多都是老弱病残,这是干嘛?
这是打算开敬老院吗?
这帮人也是特务?
那得是辛亥革命的前辈了,再不济也是加入过同盟会或者第一批入国民党的啊!
不过神韵气质又不像啊!
我又反复甄别终于看到一个仿佛在哪里见过的人于是和他搭讪了起来:“刚到?”
那个人狐疑的看着我说道:“废他妈的什么话,当然刚到!”
我心想还他妈挺横!
我低头一看他胸口的布条子,上面写着两个字——“韩侨”
妈的,这是大脑缺氧啊!
我们一起来的,一起听高级首长训话来着我问人家是不是刚到,这典型的大脑缺氧胡言乱语啊!
晚上吃饭,确实有鱼,但是都碎了,应该是故意捣碎的,因为太多人了,稀粥和鱼一起煮,还有土豆子和白菜。
估计做饭的这小子是个俄罗斯人,这很有西餐的神韵,就是太他妈难吃了。
吃饱喝得了,大家都往草铺上面挤。简直就是一群猪猡,当然不急着睡的是脑子有问题,不管了,睡觉了!
万万想不到。晚上的时候突然紧急集合,哨声急促,号声响亮。
我是学生兵出身,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往外冲,刚出去,就让一个解放军给我堵住了。
他用枪一点我的胸口说:“小子不错啊!慢点,里面的排好队,你打头,按顺序出来。”
于是我回头喊:“大家排好队,跟着我走,集合了!”
里面的人呼呼噜噜的起来,有些累的不行的不愿意起来,韩侨上去挨个踹起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地窨子里出来,汇聚在一起,四周围灯火通明,灯火下是明晃晃的机关枪和军姿肃穆的解放军。
“点名、分组!都他妈站好了!”一个胖子耀武扬威的高喊道。
他个子不高,但是却气大音足,充满了霸气的感觉。
我能感受到这是个恶人、坏人,当然这个坏是基于我们都是敌对分子,都是反革命份子的基础上的。
一声声名字响起,一声声响亮的回答,大家有样学样,男左女右的站好。
按照军事化管理的方法,我们按照服刑年限和罪责轻重进行分配。
按道理来讲,我是国民党中将特务我应该被分配到严管队的,那是专门关押重刑犯和加刑犯人的,万万想不到哦!
居然把我分配到七分场二中队八班去了。
按照编制来说,我们兴凯湖劳改农场就相当于是一个团级单位,总场是团级,分场是营级,每个分场又分好多个中队,中队就相当于连级,中队下面是小队,小队相当于排级。
那一刻我真是百感交集,当年蒋总统号召全国人民“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于是我弃笔从戎,抗击倭寇,时至今日行伍多年,虽然都是做电台工作较多,但是怎么也想不到现如今身陷囹圄,却以这样的方式生存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搞了个队列编制,妈的——七分场二中队八班,老子要把它变成自己的队伍!
如你所知我一直干的都是电台侦听工作,过去在国防部二厅就是坐坐办公室看看报纸喝喝茶抽抽烟,要不然就看武修华梳了个什么头,穿了个什么裙子。
再后来经历那么多风雨也难得带这么多人马,即便是九龙暴动时期,也是雷秀莲统领,我就是个甩手掌柜的。
现如今我这个当了多年的空军衔中将大人身陷囹圄了,却有了八十号人听我调遣,我一时间竟然膨胀起来,竟然失眠起来。
我不得不失眠,因为两铺炕睡了八十一个人,我这边的着铺炕四十一个,挤得就跟泥鳅坑一样,再加上打呼噜的、放屁的、说梦话的、发癔症的、打把势的,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我睡不着,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如此吵闹,也不是因为门口有端着机枪的哨兵站岗。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在想应该如何利用好我监头的位置,将这八十个人聚拢起来为我所用。
当然大不了我可以充当牢头狱霸的角色,抢吃的,抢穿的,少干活以及欺负人。
但这绝不是我想要的,我得想办法离开啊!
二十年啊!怎么熬得住?
首先我要对这八十个人进行了解,综合的分析合理的利用,这里面的人应该地富反坏右特占全了,但是又有几个像我这样是货真价实的老牌儿国民党呢?
看样子有些就是农民啊!
这帮乌合之众能有什么用呢?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我开始做梦,梦见去南京最开始见到雷秀莲的那家中央饭店吃饭,吃相难看的不是雷秀莲而是我。
我吃的一点都不烫嘴,但是我怎么越吃越饿呢?
我朦胧中知道是梦,但是我不忍心醒来,因为一旦醒了,会更饿的。
我正万分舍不得睡醒,意志处于懵懵懂懂、迷迷糊糊之中的时候,忽然一声尖厉的哨声响起,凭借着军人的敏感,我敏锐的想到,这应该是按照惯例出操!
没错!既然军事化,理所应当是出操的。
于是,哨声响起我还是第一个起来。
与此同时我盯着看,看哪些人最麻利,果不其然,有那么十六七个家伙看样子是当过兵的都起来了。
其他的人慢吞吞,跟老母猪怀孕了差不多,有些还趴窝,我指着那十多个小子让他们把那些不愿意起来的都薅起来。
还是老样子站好队。
等门口哨兵招呼,按顺序往外走。
果然是出操,不可能教我们打拳吧!
应该是跑步,没错,这么多人准是跑步了。
首先是列队,然后是报数,确定没少人,然后开始跑步。
大早晨的,这个冷啊!
但跑起来以后就不冷了,嘴里往外喷着白气,跟抽了烟差不多,一想起烟来,我烟瘾就犯了,这个难受啊!
我脚上的这双破鞋是十月份从厦门出发的时候穿的,一直穿着没换过。
之前是出汗,后来就是结冰,现在跟穿了两个铁疙瘩差不多,等跑步的热气儿把鞋子暖热了,就开始淌水儿了。
终于,绕了五圈儿以后,开饭了。
吃吧!
吃啥?
稀粥啊!
水多,米少,每人一碗,盛的时候还洒了不少。
本来就饿,还跑,跑了不是更饿吗?
本以为跑多点能多吃点,哪成想就吃这个。我的心情很差,但是我还是喝了,我想再要一碗,有人瞪我,于是我看我队伍中谁喝的慢,就抢谁的喝。
我曾是陆军军官学校出来的,我曾堂堂中将军衔,是党国的精英,而现在我在黑龙江兴凯湖抢人家碗里的粥喝,这什么年头?
吃完早饭了,我们蹲在地上将碗筷用雪蹭干净,继而各队带着碗回地窨子。
一路走,我一路上听到了轰鸣声,这不是飞机来了,是上千人的肚子叫。
这饥肠辘辘的灌进去一大碗稀米汤,能不叫唤?
把碗筷放进洗脸盆,我们踢里秃噜的站好队列等待解放军进来清点人数。
报完数目,我向解放军打报告,打完报告就集体出去领工具准备干活。
到劳动了,就是按班分配了,我们的哨兵叫小黄,他告诉我安排那些凶的,身强力壮的当班长,遇到不想干活的就揍,我心领神会。
劳动工具是刨镐、铁锹、土篮子、扁担、抬筐、杠子、大锤、钎子。我多精明啊!
我上去就抢了铁锤,因为一般遇到大石头才需要用到铁锤,当然还有更轻松的就是拿钎子,不过风险比较大,容易被砸死,尤其是当我拿锤子的时候。
我拿着锤子开始分配工作。
我挑选十六个人当班长,刚好八十人分成十六个班,一个班五个人。
我拿着锤子,坐在扣过来的土筐上看着他们干活,有巡视的我就装模作样的装作修筐,有拿油锤修筐的吗?
我们的任务就是挖坑,然后把土抬到湖边预设的堤坝那里拦水,这样等到开春开化的时候,水灌不进来,沼泽就消失了,我们就能盖真正的房子了。
干活不是随便干的,是有任务量的干好了口头表扬,干不完班长要接受口头批评,然后班长就要用拳头和脚去批评那几个班里的倒霉鬼。
挨完揍还会要开批斗会,这是我在中午的时候见识的,有样学样呗,我们也这么干,还得有名词有说辞,叫做“消极怠工、抗拒改造”然后再上报到上级,按照这个同样名称的的罪名给拖后腿的加刑。
这是劳改营,这是劳改队,只有劳动,才能让人得到升华和改造,这帮人在那十六个凶神恶煞的班长的带领下,干得很欢,
我掂着油锤,继续给他们施加压力。
因为这些假特务完全不了解我这个真特务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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